卷三
金陵人喜解字,習以為俗,曰「同田為富」、「分貝為貧」、「大坐為(上大下坐)」。音穩。
黃巢攻金陵,人說之曰:「王毋以攻也,王名巢,入金陵則鏁矣!」遂解去。
壽之安豐塘,楚相孫叔敖之所築也,至今賴之。塘西有廟焉,塘上之木,花皆西向,子皆東向。
懷禪師每住持,必舍講師說天台教[38],使其徒聽焉。學其可廢乎!
唐人根利,一聞千悟,故大梅才得馬祖一言,入山坐庵諸老之門,既悟,亦曰:「得坐披衣,向後自看。」不復學也。今人根鈍,聞一知一。故雪竇以古人初悟之語,為學者入道之門,謂之「因緣」,退而體究,謂之「看話」,更無言下悟理之質矣。復取古法而次第之,以為悟後析理之門,謂之陶汰,天衣宗之。而圓通非之,改用臨濟教門,蓋用古責今也[39],而其徒多不見諦,後悔,亦復故云。
閩越黃撥沙善視墓,畫地為圖,即知休咎,故號「撥沙」。婺人有世患左目者,問之,曰:「祖墳有木,久則木根傷害其目[40],必發墓以去之。」既發,有根貫其左目,出之而愈。
宿乳醫陳嫗,年八十餘,切脈知其生早晚,月則知日,日則知時。宿有兩家就乳,切其左曰:「毋遽,是當夜生。」將就其右,左家疑之,不聽也。曰:「是家當午而生,無妨也,過午則來日生矣。」復切之,曰:「初更兩點,其時也,為母具食,聽自便。」既多為備,使候時以報,扶母就蓐,即生。
文正李公既薨,夫人誕日,宋宣獻公時為從官,與其僚二十餘人詣第上壽,拜於簾下,宣獻前曰:「太夫人不飲,以茶為壽。」探懷出之,注湯以獻,復拜而去。
襄陽承唐亂,地荒民散,林篁翳塞。常有四大龜負一小龜而行,或謂乘者為瑇瑁云。
代北界天池山,荒遠,巡候不至,潘美節度河東,新廟舍,作脊記[41],歲遣府倅祀之,率常憚行,後竟罷之。契丹始治室易記,久之來議界,舉知其然,而莫能奪也[42]。
生血皆赤,怒心之所出也。赤,火色,其性躁,故象之。二乘四果,其白如乳,出於淨心。而鱟血碧,鰕蛤無血,其故何也?
御廚不登彘肉,太祖嘗畜兩彘,謂之神猪。熙寧初罷之。後有妖人登大慶殿,據鴟尾,既獲,索彘血不得,始悟祖意,使復畜之。蓋彘血解妖術云。
茶,洪之雙井,越之日注,登、萊鰒魚,明、越江瑤柱,莫能相先後,而強為之第者,皆勝心耳。
石決明,登人謂之鰒魚,明人謂之九孔螺。
牡蠣固氣,蚶子益血,蓋蛤屬惟蚶有血。
熙寧中,作坊以門巷委狹,請直而寬廣之,神宗以太祖創始,當有遠慮,不許。既而眾工作苦,持兵奪門,欲出為亂,一老卒閉而拒之,遂不得出,捕之皆獲。
郯城民妻有二十一子,而雙生者七。
壽之善鄉,市吏垂乳[43],流湩如乳婦。
神宗嘗夢入大府,有植碑,以金填字,曰「宰相項安節」。寤而求之,乃太學生也。慈聖解之曰:「項安節即吳充也。」於是正憲公為相,頸有瘤焉,而項生布衣至今[44]。
朝散郎方通罷官還鄉,夢至政事堂,尚書左丞黃履素知通,獨起迎語曰:「蕭灑,蕭灑。」遂去。通前[45],諸公語如黃。既寤,莫測也。既而得官校理,滿任得知睦州,是歲建中元年,黃以疾去久矣。往謝執政,范右丞純禮曰:「先公嘗守睦,有《蕭灑桐廬郡》十詩,桐廬真蕭灑也。」
周約夢登科作尉,就舍,於堂牖間得女子隻履,竈間得筆墨。後數歲中第,為延州一尉,既入廨舍,皆夢所見,求二物,皆得之於其處。
文元賈公居守北都,歐陽永叔使北還,公預戒官妓辦詞以勸酒[46],妓唯唯,復使都廳召而喻之,妓亦唯唯。公怪歎,以為山野。既燕,妓奉觴歌以為壽,永叔把琖側聽,每為引滿。公復怪之,召問,所歌皆其詞也。
都市大賈趙氏,世居貨寶,言玉帶有刻文者皆有疵疾,以蔽映爾,美玉蓋不琢也。比歲杭[47]、揚兩州化洛石為假帶,質如瑾瑜,然可辨者,以有光也。
王沂公之先為農,與其徒入山林,以酒行,既飲,先後至失酒,顧草間有醉蛇,倒而捋之,得酒與血,怒而飲焉。昏閉倒卧,明日方醒,視背傍積蝨成堆,自是無蝨終身。
浙西地下積水,故春夏厭雨。諺曰:「夏旱修倉,秋旱離鄉。」浙東地高燥,過雨即乾,故春得雨即耕,然常患少耳。
潁諺云:「子過母,當暑而涼,水退而魚潛:皆為大水之候。」潁人謂前水為母,後水為子,水日至日長,勢不能大,水定而復來,後水大於前水,為子勝母。水終魚當大出,河濱之人厭於食鮮,水退而魚不出,為潛云。
田理有橫直,民間謂之立土、橫土[48],立土不可稻,為其不停水也。
許安世家有伯戊樽,如今羯鼓鞚也。
畔邑家令周陽家金鐘,容十斗,重三十八斤,以今衡量校之,容水三斗四升,重十九斤爾。
諺語曰:「田怕秋旱,人畏老貧。」又曰:「夏旱修倉,秋旱離鄉。」歲自處暑至白露不雨,則稻雖秀而不實,吳地下溼不積,一兇則饑矣。
趙元考云:「寒食麪、臘月雪水,為糊則不蠹。南唐煮糊用黃丹,王文獻公家以皁筴末置書葉間[49],總不如雪水也。」
霍山曰:「丞相擅減宗廟羔菟鼃。」顏注:「羔、菟、鼃,以供祭也。」《周官˙蟈氏》鄭康成注:「蟈,今御所食蛙也。」《宋書》:「張暢弟牧有犬傷,醫云當食蝦蟇,而牧難之,暢為先食。」前世北人食蛙,南人不食也。
建業文房,南唐烈祖節度金陵之別室也,趙元考家有《建業文房書目》,才千餘卷,有「金陵圖書院印」焉。前卷有《澄心堂說》云:趙元考家有《澄心書目》,才二千卷。與此說相似,但堂房不同耳。
歐陽《五代史˙周家人傳》柴后邢州龍岡人,《世宗紀》又為堯山人[50];拓跋思恭、思敬,兄弟也,而誤作一人。
司馬公休云:「馮如晦為長源令,縣人譽之不容口,問政亦不能道也。」
王深父為衛真主簿,始至亳州,其守李徽之留不遣[51],久之,求去,李問其故,曰:「回為衛真主簿,而未嘗至治所與吏民相見,以謂不可,故求去耳。」李怒曰:「爾恃歐陽修而慢我!」深父曰:「回之所去[52],豈待歐陽公而立邪!」卒歸衛真。李怒不解,深父遂免去。
參寥云:「王荊公私居如在朝廷。忽有老卒,生火掃地如法,譽之不容口;或觸燈,即怒以為不勝任,逐去之。」
士不衣帛[53],酒肉食肆不近營,太祖之軍法也。
蜀平,以參知政事呂餘慶知益州,餘用選人[54],以輕其權,而置武德司,刺守貪廉,至必為驗。蜀山有九枝木,傳以為異,卒火之。歲餘,御札問焉,其賞至銀千兩,而敕州縣捕武德卒即殺之不以聞[55],吏貪則降杖集吏民杖之。蜀之富人,皆召至京師,量其材為三等,其上官之,次省員,下押綱。人安其居,不願東,以疾歸,後復遣,如是數四,不使家居也。
夏英公既卒,其家客鄢陵,鄰之講僧有學解,客嘗問之曰:「英公貪而喜殺[56],其報如何?」曰:「以教言之,當為龍爾。」未以為然也。他日至京師[57],遇夏氏故吏,語及其主,曰:「往夢遇公於塗,氣貌枯悴,白衣故暗,問其所在,曰為廬山東潭龍爾。」客始驚。其後復至京師,過其故人於興國寺,其鄰有相語曰:「廬山東潭龍已去矣。」客又大驚,往問之,曰:「東潭隱密,人所不至,往歲木皆立槁,人始至其上,潭水清徹,有白龍在焉。夏日之中,水沸而龍死,夜則復生,冬結於冰。數歲,有僧十餘,結廬其上,為之誦經。又數歲而龍去,草木復生。」英公奉釋,故當困厄,復能致僧為之作福。
文思殿奉帝者之私,凡物必具。宣仁后當國九年,不索一物。
或勸太祖誅降王,久則變生,太祖笑曰:「守千里之國,戰十萬之師,而為我禽,孤身遠客,能為變乎?」
釋從青人,主某寺之某院,陳講居眾[58],而靜居不出,善畫樹石,而人不可使。好事者為修供,則量其多少而報之。呂汲公以御史為淄倅,過而請之,不與也。或問之,曰:「後其所事而先其所好,此吾所以不與也。」
仁宗在位四十年,邊奏不入御閤[59]。每大事,賜宴二府,合議以聞。仁宗崩,訃於契丹,所過聚哭。既訃,其主號慟執使者手曰:「四十二年不識兵矣!」葬而來祭,以黃白羅為錢,他亦稱是。仁宗崩,天下喪之如親,余時為童,與同僚聚哭,不自知其哀也。仁宗既疾,京師小兒會闕下,然首臂以祈福[60],日數百人,有司不能禁。將葬,無老幼男女,哭哀以過喪[61]。
宣仁后初臨朝,西戎戒邊吏曰:「聖后相司馬公,必用仁宗故事。自今後敢以一人一騎入界者族。」
杜防,契丹名相也,謂和親為便民,戒契丹世世相受,謹守其約。又虞中國之敗約也,凡十年一遣使,以事動中國而堅其約[62]。
國初,荊湖既平,谿洞皆納土請吏,太祖不受,廷議獨置辰州,歲費四萬緡爾。
元祐執政,議河兩說,文潞公、安樞密燾主故道,范丞相、王左丞存主新道。士大夫是故者見文、安,是新者見王、范,持兩可者見四公也。
曹武惠王既下金陵,降後主,復遣還內治行。潘公憂其死,不能生致也,止之。王曰:「吾適受降,見其臨渠猶顧左右,扶而後過,必不然也。且彼有烈心,自當君臣同盡,必不生降,既降,亦必不死也。」
故事:常赦,官典藏入己不赦。熙寧以後,始赦吏罪。元祐七年南郊,赦杖罪。八年秋,皇太后服藥而赦,則盡赦之矣。
[38] 「舍講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令講」,似稍長。
[39] 「蓋」,《學海》本作「更」。
[40] 「久」,原誤作「大」,據《永樂大典》卷一九六三七引改。
[41] 「脊記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碑記」,馬本作「屋記」,何焯校改為「脊記」。
[42] 「奪」,原誤作「奏」,據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改。
[43] 「市吏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有吏」。
[44] 「而項生布衣至今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、馬本「至今」下均有「朝散郎」三字,可讀作「而項生布衣,至今朝散郎」。馬本何焯校以「朝散郎」三字屬下條,如今讀。
[45] 「通前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、馬本均作「通向前」,馬本何焯校刪「向」字。
[46] 「辦詞」,原作「辨詞」,據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改。
[47] 「杭」,《學海》本作「淮」,文淵閣本注「闕」。
[48] 「田理有橫直民間謂之立土橫土」,「直民」二字《學海》、馬本均作「有立」,則讀作「田理有橫有立,間謂之立土、橫土」。文淵閣本作「有已」。馬本何焯校改「有立」為「直民」如今讀,於義較長。
[49] 「皁筴末」,原作「旱筴末」,據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改。
[50] 「歐陽五代史……堯山人」,按今本《五代史記》卷十九《周家人傳》「堯山人」,卷十二《世宗記》「龍岡人」。
[51] 「其守李徽之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州守李恕之」,馬本於「徽」字處注「缺一字」,何焯校填「徽」字。
[52] 「回之所去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、馬本均作「回之所立」,馬本何焯校改「立」為「去」。
[53] 「士不衣帛」,《學海》本連上。
[54] 「餘用選人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「餘」作「除」。
[55] 「敕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、馬本作「刺」,馬本何焯校改作「勅」。
[56] 「而」,原作「阻」,據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改。
[57] 「至」,原作「坐」,馬本何焯校改為「至」,據改。
[58] 「居眾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聚眾」。
[59] 「邊奏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邊羨」。
[60] 「然首臂以祈福」,《學海》本作「首香以祈福」。
[61] 「哭哀以過喪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哭泣過哀」,馬本作「哭以過哀」,何焯校改「哀」為「喪」,此處似衍一「哀」字。
[62] 「以事動中國而堅其約」,「中」,《學海》、文淵閣本作「四」;「動」,馬本作「勸」。馬本何焯校改「四」字為「中」字。